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新娘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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新娘

連淮感受到她如空谷幽蘭一般的氣息縈繞在身側,清甜空靈,讓人說不出的心馳神迷,不由得渾身微震。

在聽到她的言語之後,他更是忍不住臉上發燙,睜開雙眼,正對上了她晶瑩的水眸,呼吸頓時為之一窒,伸手去扶她的肩膀,想輕輕將她推開。

誰知道她卻順勢往他懷裏撲去,伸手勾住了他的脖子,然後就悠悠然地靠在他懷裏躺下了。

連淮想開口叫她起來,一時之間卻不知如何言語,於是就只能這麽怔怔的看著她依偎在自己胸膛處,順手牽起那帶著絨毛的雪媚色襖子蓋在身上,純當做被褥了。

連淮只覺得渾身都燒了起來了,音色微啞,低聲在她耳畔喚道:“姑娘。”

“嗯?”崔瑩擡頭望向他,聲音懶懶散散的,軟綿綿地拖長了尾音。

這木床說大不大,說小不小,剛好容得下了他兩個人。

暖黃的燭燈之下,連淮凝視了她一會兒,半晌過後嘆了一口氣,才將那話接了下去。

“……我還是個病人。”

他的聲音中帶著幾分無奈,掃在她心尖,癢癢的。

崔瑩楞了一楞,隨即忍不住輕笑出聲。

她的公子當真可愛極了。

“好嘛,那我就饒過哥哥一回。”

她往旁邊坐了坐,從他懷中退了出來。

“不過……”她美目微轉,語氣隨之變了一遍,委屈控訴道,“哥哥竟然嫌我沈嗎?真是過分。”

連淮忍不住也笑起來,在心中輕嘆了一聲。

“姑娘身子嬌弱,輕的都快沒分量了,我哪裏會嫌沈。”

他隨即伸手搭在她那帶著毛絨的披襖之上,將之微拎起,又重新完整地蓋在她身上,就這麽仔細妥貼的反照著,隨即繞到她領後打了一個結。

他的手從她的鎖骨之上穿過,動作輕柔地拂開她如潑墨般的柔順青絲,從她的發間穿到她那白皙如玉的脖頸後面,修長的手指微勾,靈巧地打一個結。

崔瑩瞧著他近在咫尺的睫毛微微出神,不自覺的低下頭來,乖乖巧巧地任由他動作。

連淮一邊將那披風的繩子系好,同時在她耳畔說道:“我只是在盼姑娘暫且不要鬧我了,容我休息一會兒。”

他話音中還含著低沈的笑意,透出幾分病時的沙啞之態,更顯得醉人。

崔瑩只感到他的聲音似乎貼在耳邊,直鉆入她心底,不由得心中怦怦跳,一時之間竟然有些無法自已。

她隨即收斂了一下心神,將那波動的情緒壓制了下去,唇角微抿,眼波流轉道:“這個好說……”

“可是我如此心疼哥哥,哥哥卻不心疼我嗎?”

她頗有幾分埋怨地從披風底下將手伸出來,到他身邊,輕輕揪著他的被角往外拉扯一下。

“你不將被褥分我一半嗎?我可冷得慌呢。”

連淮看著她不由得失神了一瞬,隨即微微閉眼,唇角卻不自覺的揚起,溫柔道:“等我下次多拿一床被褥在這裏,以備姑娘不時之需。”

崔瑩低頭而笑,知道這話題已然說到了結尾。

他當然是不可能讓她與他同床共枕的,否則也就不是他了。這個她心裏明白,之前那樣說也不過是與他玩鬧而已。

“好啊。你可還盼著下一次呢。”

她的聲音低低的,似漫不經心地說道,又像是其中偷著笑,在打趣他。

連淮被她這話中的調笑之意說得耳根微紅,再想這其中之意,更加……

“但是我可是要看哥哥的表現呢,若是對我不好,我下次才不來。”

“我到這裏可得經歷千辛萬苦啦,繞過那老頭子的種種耳目,偷著從墻角彎過來……”崔瑩說著,聲音中透出幾分經歷艱險之後委屈的不得了的神色,似乎是要讓他知道她的好和不易,在等著他哄她誇她,將她捧在掌心裏珍惜著。

“辛苦姑娘了。”

連淮溫柔地說道,側轉過身,靠在床頭邊微微俯視著她。

崔瑩就等著他開口來哄,於是此刻便停下不說話了,靜靜的依偎在他身旁,期待他的下一句。他是了解她的,肯定會說一些討她喜歡的話,在這一點上崔瑩很有信心。

他見她如此惹人喜歡的模樣,心中忍不住的柔軟一片,唇角含笑,話語卻認真道。

“今後若是姑娘想玩那些……”他的聲音頓了頓,仿佛說出下一句話需要下定莫大的決心,對他而言有些勉強一般,“我也可陪姑娘一二。”

然而他說出來的話卻是堅定異常的,坦蕩明朗,沒有分毫勉強之意。

“什麽?”

崔瑩腦中靈光一動,想起什麽,卻又不太敢置信,一時之間沒有反應過來。

卻見連淮轉過頭去不說話了,臉上的紅暈蔓延到耳垂。

“……嗯?”

這時候,崔瑩心中就有了五成的把握,於是她壞心眼地裝作不知道,繼續用天真的語氣追問他。

“陪我玩什麽呢?”

連淮被她逼著追問,沒了辦法,於是只能低聲說道。

“姑娘不是喜歡紅色的衣裳嗎?”

他的臉色依舊端得平靜無波,仿佛這話不像是他說出來的一般,然而臉上的微紅卻早已出賣了他。

“我可以給姑娘買很多,喜歡什麽就盡數買了來好了……”

“姑娘想穿哪套裝扮,就穿哪套罷。”

他說完這話,再也不敢看她,只是兀自低頭盯著眼前。

她也許並非真的想要扮新娘子玩,也許只是在故意鬧他而已,又或許是真的喜歡……但這也無關要緊。他只是想告訴她,她喜歡什麽,他都會答應的。

哪怕是……想要扮新娘子。

在當真聽到他這番回答時,崔瑩在歡喜的同時又不自覺的感到心中一陣驚濤駭浪。

她知道連淮是怎樣的心性為人,她又不是小孩子了,他哪裏會縱著她這個馬上就可及笄嫁人的女子扮過家家玩呢?只怕還得勸說她不要做這樣逾矩的事罷。

而現在,他卻說出了她不曾奢望的話。

不知為何,崔瑩臉上的熱度也自然而然的上來了。

他不該不知道,自己要扮新娘,就須得有一個新郎官吧。

兩人相對靜默了一瞬,崔瑩不知怎麽地低下頭,移開了視線,只覺得心中微跳,仿佛再看下去就有什麽不受控制了一般。

二人此刻雖各自離開一段距離,各執一處,目光也最終錯開了,然而空氣之間卻仿佛隱隱流動著那未出口的言語。

過了片刻,崔瑩忽然微微抿唇說道:“多謝哥哥了。”

剛說話時她依舊低著頭,將這句說完,她這才再度擡眸看他,一雙眼睛清清淺淺,仿若極其天真,又仿若將什麽都能看得明白。

她調皮的眨了眨眼,又假裝搖頭嘆息道。

“只是可惜,我還想扮皇後呢,只怕這個哥哥是說什麽也不會答應我的。”

黎明百姓不可私自穿著一有龍鳳圖案的衣裳,更加不可扮演皇親國戚,這是天下公認的法規,若是違反了,可是要進天牢的。

因此眼下的小孩子在家裏的院子裏戲耍時,最多也只敢扮作大將軍騎在土堆上,假裝縱馬行於千軍之中。

連家家規森嚴,且與皇家似乎有著微妙不可言的關系,自然是不會答應這種事情的。

因此崔瑩將這話問出來,也只是在轉移話題罷了。她臉上的熱度還未褪去,對剛才那番言語真不知道該如何作答才好,只能委婉地繞過去。

也許連淮當真是喜歡她的,喜歡到了這樣的地步……想到這裏,崔瑩心中說不出的喜悅又苦澀。

只怕後面便不會再喜歡了。

也不該再喜歡了。

連淮淡淡一笑,也明白她這是在轉移話題,神色間的暖意不由自主的清淺了一些,似乎是在意料之中,但卻有無可避免的有些失落。

然而他的聲音卻依然是溫潤無雙,好聽的如同春風拂柳一般的。

“姑娘做什麽想要當皇後呢?”

他笑著問道,隨即又狀似感嘆道。

“我以為,以姑娘的為人,是斷不想去當那皇後,非但要管理六宮,還要與那六宮中的人在聖上面前爭寵。”

聽他說到此處,崔瑩想起那場景,也不由得覺得心中厭煩惡心,暗嘆他果真是了解自己。

她若是想當皇後,必然要將六宮全都遣散了去,那挨千刀的皇帝若是聽她的呢,她就留他一條命在,不聽她的,她就將他控制起來做個傀儡,指著東邊都不敢往西邊跑的那種。

她又怎麽可能幫著聖上管一群妻妻妾妾,還要和她們一起爭風吃醋呢?真是閑得慌,就算是下輩子,她也做不來這種事。

“哥哥說得對極了,我還寧願與哥哥一塊兒住在山莊裏呢,誰想當那皇後。”

“除非……”她側轉過身子換了一個舒服些的姿勢躺著,仿佛絲毫不知道自己說出的話於他而言有多麽驚心動魄,“那皇帝是哥哥。”

連淮被她這言下之意說的心中一跳,竟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。

她這是說,如果他是皇帝,她才願意當皇後……那不就是他的妻子嗎?

誰料崔瑩下一句話卻緊接著說道:“那樣我就是皇妹啦。”

“可以高高興興的待在皇宮裏面,讓哥哥給我一個封號,然後每日裏逍遙自在,養一群男寵面首。”

她將這番話說的清清脆脆,靈動悅耳,然而聽在連淮耳中卻只讓他松了一口氣,覺哭笑不得,同時又隱約有些莫名的失落之感。

崔瑩假裝什麽都沒有發現,一雙目光天真爛漫的瞧著他,心中卻笑開了花。她就是故意如此的,說話打了好大一個彎,非要叫他被自己引的心情波動才好。

她喜歡他清清冷冷,疏離淡漠的模樣,因此也就更喜歡他為自己破戒,心緒微亂,勉強克制,卻在隱而不發之中被她窺見了。

那種隱忍之下睫毛微動的情愫,但真比旁人的千萬句表白還要撩人。她只是那樣瞧著,便要溺於其中了。

他安靜地聽她講,一雙眼不自覺的微眨了一下,睫毛輕顫,遮掩中其下深斂的情愫。

只是,聽到最後時,連淮不由得笑了。“你倒是心存鴻鵠之志,還想著養面/首嗎?”

“還是一群?”

說到這裏的時候他忽然想起柳如媚的打趣了,心中頓時生出說不出的情緒,有點惱怒,又有點醋意,那笑容更像是被氣的。

崔瑩眼見他神色中略含微妙,知道他準是想到什麽了,心中暗說有些不妙,但是不打緊。

她於是認真地點點頭,故意說道:“正是呢。非但要養,還要將天下各式各樣的男子都收納進來,隔段時間看膩了,再換一批人。”

連淮被她這驚世駭俗的言論說的額上青筋直跳,擡手壓了一下太陽穴,似乎想說很多話,卻又什麽都說不出來,唇角再度抿了一抿,最終只能勉強嘆息道:“……你倒是不嫌麻煩。”

崔瑩當即輕聲笑了出來,忍不住笑得伏在了他的肩膀上。

他在她這番有意氣他的話面前想了這麽久,最終才說出這樣一句話嗎?

她的公子真是很難讓人不喜歡。

“那你就不想聽聽我為何要如此作嗎?”

連淮抿了抿唇,本想說不想,但最終還是說道:“為何?”

“因為……”崔瑩剛欲開口,說了兩個字卻不知為何,忽然覺得不好意思起來,聲音頓了一頓。

她極快速地擡眸瞧了他一眼,又移開了,轉過身去背對著他。

“人的好歹都是比較出來的。有了他們天天在我眼皮子底下晃悠,我就越發知道公子的好了。”

“若沒了他們,我倒不覺得什麽,有他們在,他們就能時時刻刻提醒我,這世上最好的男子是我的……真叫人開心呢。”

她這番話說得雖輕,卻緩慢而堅定,聽在人耳中無比清晰,仿佛冬日溫泉一般流在冰天雪地之中,雖然無聲,天下人卻無不為之駐足停留,全神貫註地期盼著,如同眼前的即是整個溫暖的世界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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